玄寒

我写的我推是不是有点太像狗了???

【佣占】雪国(5)

*雇佣兵×战地记者

*前篇请走合集,本篇1W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很显然已经不再是伊莱可以预料后续的了,本来他也一直处在被刻意隐瞒的被动状态。因为怀抱着天真的侥幸心理,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行动比思考重要,就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孤身直入。

  直到奈布漏给他隐藏起来的情报,他才意识到,自己要为当初的莽撞和无知付出代价了。

  奈布给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他的下一站应该就是罗城人的军营。

  什么情况下,才会允许一个外国记者大摇大摆的走进机密的军事重地?究竟是要发生什么事,才会如此大费周章特地挑选出一个他们觉得合适的人选来见证?

  伊莱止不住自己奔逸的思维。

  难道真的应了他来前模模糊糊的预感,他又要再一次身处历史的洪流之中。

  哎——

  伊莱愁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闭上眼睛就能听见大脑乱想发出的噪音,自己把自己吵得睡不着觉,一气之下,猛的坐起来。

  他很少这么焦躁,感觉除了白天接受得巨量信息以外,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感,好像有什么事就要发生,却因为不知道是什么,迷茫的惶恐着。

  总不能是因为奈布走了,接替他的人要明天早上才能赶来,自己一个人住在酒店二层,所以他觉得害怕了吧?

  伊莱抹了一把脸,起身下床,随手抓了件外套穿上,离开房间,打算到阳台吹吹风。

  下午他们回到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差不多黑完了,奈布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走了,他不但走得匆忙,还带走了一部分酒店的工作人员。走的人行色匆匆,留下的也一脸凝重,伊莱卡在他们中间,真是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他被困在酒店里的这些日子,因为通讯受限,除了定期给家人和工作室里报平安,也就只能从电视新闻了解近期的局势。虽说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而且因为当地媒体局的不稳定,新闻的时效性也很差,消息来源有时候还不如奈布靠谱。

  不过根据最近几次外出的情况来看,各方之间的关系依旧很紧张,就这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爆发过好几次大小冲突,民众的抗议游行几乎天天都有,从早到晚,到处都是激愤的声音。人群受到感染,情绪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他们站满了街道,一圈一圈得绕着城市主道行走,一场游行往往可以持续十几个小时以上。

  酒店处在城里的市区,也在几条大的主干道附近,伊莱不用出门都能听见几条街开外抗议游行的声音,半夜还在闹腾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今天他们似乎是走到了酒店这条街,漆黑的夜没有淹没人群,人们举着火把驱散黑暗,如千百年前一场旷野上的远征和迁徙,浩浩荡荡的走成一条奔涌的火流。

  他们不分彼此,紧密地挨在一起。夜火点亮他们疲惫的眼睛,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一团对于和平、仇恨、痛苦、渴求以及更多复杂情感的火焰。

  场面很壮观,明亮又悲伤。

  伊莱站在阳台上,用相机拍下远处缓缓走来的人群。

  开启视频录制,画面之中,伊莱注视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从远到近,好像在美术馆里观赏一张世界名人笔下所创作的悲惨油画。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正在无声地踏入历史的河流,每个人都是构成这张油画的一笔暗色,他们油亮的脸裹着一层松节油做成的清漆,长袍衣带飘柔翻飞,行走的姿势慢而僵硬,每个人都仰着头,脸上纵横着阴影画下的深刻笔痕。

  一群鬼魂,一群狂热的信教徒,一群被战火逼到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盗火的普罗米修斯用火给人间带来了光明,可他没有想到,火同时也燃烧着人间的光明。

  不知是对上了谁的视线,他们就是有备而来。

  人群停在了酒店门口,声音和火焰越举越高,越燃越大,终于,热浪击穿玻璃,清脆的破碎声响起,今夜如同以往任何一个流血流泪的夜,开始混乱起来。

  来这边一个月多,在奈布的耳濡目染之下,伊莱多少也学到了一些危机意识。比如察觉到不对劲要么尽快找人帮忙,要么就快溜,别想着自己能搞定,有这种想法的人往往死得又快又惨。

  所以他跑的很干脆,就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几只火把和玻璃瓶从阳台丢进了二楼,瓶子里似乎是油一类的助燃剂,一落地就爆开,碎片和液体溅得到处都是,火一下子就蹿起来了,点燃了地毯和沙发,烟雾报警器嗡嗡地响,消防喷淋头开始洒水。

  因为离阳台太近,伊莱差点被火把砸到,更倒霉的是有一个瓶子被扔到了他附近的墙上,四散飞溅的油淋了他一身,吓得他一身冷汗。

  火要是沾到他衣服上的油就完蛋了!

  根本来不及思考别的,什么逃跑路线,什么去找人帮忙,伊莱马上脱掉淋湿的外套丢远,远离阳台往里面跑。

  什么情况??现在就开始了?!

  伊莱又懵又惊,冲出大厅之后,站在楼梯口不知道往里跑比较合适。

  通常情况下,酒店发生火灾都是往下往外跑,可楼下堵着纵火的人群,现在下去不好说是不是故意去给他们送人头,但往上跑的话他就会被困在酒店里,万一楼下的人破门而入,他同样很危险。

  在当地这种治安混乱,约等于没有的情况下等待警△察和消防队的救援,他还不如向奈布祈祷!至少奈布知道他被困在酒店后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回来救他!

  正在他犹豫不决时,一个穿着酒店工作人员制服的男人从楼下冲了上来,叫住了伊莱。

  “克拉克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其他人呢?底下现在什么情况?!”

  男人摇摇头,紧张地说:“我们的人在下面堵门,他们暂时上不来!已经告诉卡斯先生和萨贝达先生了,他们派人正在往这里赶,先送你和其他客人从侧门出去,我们马上也会撤离!”

  “走!”伊莱来不及再说其他,和男人一起往楼上跑,打算把其他客人也叫下来一起逃走。

  酒店并不大,楼层房间不多,只有两层十几个房间用作住宿,客人也不多,除了独占一层的伊莱,只有另外三家客人。他们冲上三楼,敲响房门,确认所有人都没有受伤,没有遗漏,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一群人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往酒店侧门跑。

  一楼大堂的玻璃门显然防不了多久,他们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纵火的人群已经涌入了酒店。几个为首像是头领的人一眼就看见了混在人堆里的伊莱,嘴里大喊着就是这个外国人!直接抄着棍子冲了上来。

  伊莱顿时脸都绿了。

  他又气又惊,心想,我是外国人怎么你了?我惹你了吗??

  一边推开身边的人,也迎面冲上去。

  冷静。

  一眼就能从这么多人里认出他来,对方明显是为他而来的。既然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那么躲在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群里,非但得不到保护,反而会因为自己连累无辜的人受伤。

  冷静。

  开玩笑,真当他什么都不会就敢往战乱地区跑,他好歹也是为了将来而练过几年做准备的!

  对方从步伐姿态上来看,不像是个厉害的练家子。周围有自己方的人在努力的控制局面。对方手里拿的是一根很像棒球棍的棍子,没有热武器,也没看见有刀。

  冷静。

  很好,就算不慎硬吃对方的攻击,大概率也不会当场暴毙。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伊莱侧身躲过对方迎面挥下的棍子,一瞬间转身起手,一个右勾拳打中对方的侧脸,又在对方吃痛踉跄站不稳的时候,趁机夺走了棍子,用力丢到无人的墙角。

  他这一下爆发惊呆了众人,谁都没想到一个整日都表情柔和,带着副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外国记者居然还会打架。

  对方也愣了几秒钟,随后立即调整好了身体站位,再次扑上来。

  冷静、冷静。

  伊莱一刻也不敢松懈,盯死对方的动作,先回防,再找机会进攻。

  他学的是泰拳。

  当初教他的教练非常有个性,来的第一天第一句话就问:你是用来打架的?还是强身健体的?

  伊莱思考过后,给他的回答是:打架。

  以暴制暴,要打就打狠的!

  泰拳讲究速度和灵敏相结合,主要运用人体的双拳、双腿、双肘、双膝这四肢八体作为八种武器进行攻击,攻其薄弱,一击致命。

  伊莱没有打过实战,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上敌人,由于过于紧张,还是挨了两下,不过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的呼吸逐渐调整到平稳,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对方,出拳,躲避,每一个动作都不多余,每一击都落到肉上。

  对方逐渐架不住他的招式,终于,在吃了他的一个前手挑肘加后手直拳以后,被击倒,满脸鼻血的倒在地上。

  伊莱以为他们缠斗了很久,其实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对方的两个同伴在看见他倒地以后,也飞快的甩开酒店工作人员,陆续朝伊莱攻过来。

  快跑!

  虽然上波打赢给了伊莱很强的成就感,但他还没自信到敢一打二,他飞快往无人的楼上跑去,边跑边回头对着人群大喊:“还不快跑!站着不动等被抓吗!”

  他看清楚了,铁了心来闹事的也就这三个人,其他人的神态表情在头领被击倒以后明显变得惶恐不安,有的人已经表现出了想趁乱溜走的姿势。

  这些人很可能就只是被这三人带动情绪过来的,那么只要提醒他们一句,他们就知道利弊了。

  人都是容易被群体裹挟的动物,人群散了,胆子自然也就跟着散了。

  

  



  伊莱觉得自己从来都没跑得那么快过,虽然他觉得自己紧张的快要同手同脚,事实上他还能边跑边推倒柜子椅子等杂物阻碍身后的追兵。二楼的阳台和大厅还燃着没熄灭的火焰,浓烟滚滚,视线受阻,他慌不择路,莫名其妙地跑进了二楼的餐厅,把餐厅的玻璃门一关,试图抵挡那两个人。

  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在心中大骂自己傻,这扇装饰作用大于实用作用的薄薄的玻璃门,怎么可能挡得住两个手持棍棒的成年男人。

  果然,玻璃门没挨几下就碎了,伊莱被他们一步一步逼到了里面。

  背后就是窗,没路可跑了,伊莱站在窗边,后背冷风一吹,一片湿凉。

  眼看对面两个又要冲上来,伊莱只能想办法拖时间,他喊道:“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追着我不放?”

  可惜电视电影里反派解说的环节在现实中通常不存在,那两人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一步步走向伊莱。其中一人眼睛一撇,看见了桌上没收回的餐刀,他丢掉棍子,拿起了银白的刀具。

  该死!该死!!有刀和没刀可是两个概念!

  刚刚还打算搏一搏的伊莱彻底死心,他一边退一边扶上窗户,打算直接跳窗逃生。还好只是二楼,摔断腿可比被刀捅死好。

  他手心全是冷汗,手滑得差点打不开锁扣,一边骂一边爬。

  到底是谁收餐具收落了?!我要告你老板让他扣你工资!!

  对方也没想到他这么决绝,怕功亏一篑抓不住他,停住脚步站在他两米外,一时不敢上前。

  双方就这么僵住,开始对峙。

  伊莱知道,这个微妙的局面维持不了多久。对方人都散了还不跑,明显是知道自己没退路了,破釜沉舟一定要来搞他,时间拖得越久对方的心理压力越大,人在被逼到绝路的情况下,可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伊莱咬了咬牙,眼一闭,心一沉,翻身就要跳下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踩着碎玻璃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来。

  “别跳!!!”

  伊莱一愣,手上力气松了,没有继续往外探身。

  他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大脑里只想:什么黑漆漆的东西蹿过来了?耳朵却认出来了。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昏暗之中,将他带离危险,他知道,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用再担心了。

  

  



  关于奈布的阴暗内里,他作为雇佣兵残暴的一面,伊莱其实没什么概念。虽然整日与奈布形影不离,但奈布平时给他的感觉还挺平和的,最多就是冷漠了一点,就是上次车子压到地雷翻了,奈布也没有特别情绪失控。

  也许是在伊莱面前他刻意藏过,没有表现出来,所以伊莱从来没有真正把他和冷血的雇佣兵这个词组联系起来,直到奈布拳头落下的这一刻。

  冲入餐厅的奈布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控制住了局面,他借势一脚踹飞了对方手上的餐刀,转身就是一个左勾拳,不等对方完全倒下,又抓住衣领拽起来,提起膝盖又顶上对方腹部,随后又是一记直拳。

  这个过程快得人来不及反应,一套组合拳下来,那人直接倒地,意识全无。

  伊莱目瞪口呆,他离得近,感觉自己被画面冲击得太过开始出现幻听了,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好像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随后他意识到,奈布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那种蓬勃的怒意表现在了他的行动上。

  他打完一个,接着就对另一个下手,动作又快手又黑,一分钟打晕一个的战绩威慑力十足,非常吓人。

  另一个人早就开始退缩了,可还没跑出去半步,照样被抓住手臂一个过肩摔砸在餐桌上。餐桌碎了一地,奈布还觉得不够,翻身骑上去,抓起衣领强迫对方抬头,照着脸就是连续两拳。

  真实的打斗场面远比影视作品来得震撼,很多时候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经历什么,往往这件事就已经发生了。

  已经感觉很不妙的伊莱连拉都不敢上去拉他,只能在旁边喊:“奈布!够了!”

  他也没指望奈布会听他的话立刻停下来,但再这么打下去真的会出人命。

  没想到的是,他刚说完,奈布高抬的手就猛然顿住。他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止,只有急促的呼吸和快速起伏的胸膛在告诉伊莱他怒不可遏,但几秒钟后,他慢慢平息下来,松开紧握的拳头,转头看向满脸焦急的伊莱。

  他是什么表情伊莱不好形容,或者说奈布脸上没有表情,他只是和平时一样抬起头,看着伊莱。

  奈布曾注视过他很多次,而第一次,伊莱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什么叫让人胆颤的杀意。

  这种人最好离远点!伊莱的直觉在尖叫。

  伊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弯下腰,伸手握住奈布还残留着血液的手,慢慢把双膝落地的奈布从地上拉起来。

  等到奈布离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伊莱才感觉松了一口气,他说:“我没事,你别生气。”

  奈布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他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表情已经调整好了,才说:“没事就好。”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伊莱脸上几个不明显的小红点,他的手轻轻地抚上来,替伊莱擦拭。

  “你脸上有血。”

  “啊?哦……”

  要不是周围的场景过于差劲,伊莱就要不合时宜地脸红一下了。

  擦了两下又没擦掉,奈布皱眉。

  伊莱连忙后退一步,自己胡乱用手背使劲蹭了几下,说:“没事没事,不是我的……”

  他没好意思说可能是刚刚在楼下揍人的时候对面的鼻血溅到自己脸上了,又问:“楼下怎么样了?”

  “不知道,没来得及看,他们说你被人追上楼,我就上来了。”奈布掀开外套,露出腰挂枪套,“不用担心,我们有枪。”

  伊莱彻底放下心来,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惨状,问奈布:“他们怎么办?”

  “叫人上来拖下去,带回去审问。”奈布冷着脸回答,他跨过两具肉体,往外走。

  伊莱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但走着走着,伊莱感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他低头一看,发现相机完好无损地挂在脖子上。

  不是自己的,那是什么?

  脚步随着思考放慢,前方是奈布下楼的背影,他在高处看着奈布一步一步往下,微暗的暖色灯光下,有点摇晃,很像某个梦境或者电影里的场景。

  还真是奈布第一个冲回来救他……出去没多久,又因为出事急急忙忙的赶回来,晚饭也没吃,还帮忙打了一架,奈布累坏了吧?走路速度都变慢了……

  但他冲进来的速度很快啊,一个高抬腿,自己都没看清,对方手里的刀就掉了。很帅,想学,也许可以向奈布请教一下腿法……

  嗯?腿?

  伊莱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他突然大惊失色地一把抓住前方奈布的肩膀。

  奈布一碰就停,还僵硬地侧过身体,问:“怎么了?”

  “你的腿伤!”

  如果可以,伊莱也不想一惊一乍地,这样真的很丢脸。

  可当他看见奈布转身时候僵硬地动作,他又想起奈布肩膀韧带也拉伤了,那个过肩摔的动作那么利落漂亮,他还真以为奈布不疼呢!

  伊莱又连忙放开手,几乎惊得跳起来。

  “你的肩膀!”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醒,奈布就感觉肩膀已经僵硬地动不了,身体各处的拉伤和小腿上的伤口也开始撕心裂肺地扯着疼。

  奈布僵硬地转回去,闭了闭眼,语气略显绝望,说:“别管我了,先下去,早就崩了。”

  

  

  




  楼下的场面也挺惨烈,到处都是玻璃碎片,待客沙发等家具东倒西歪,地板上还有一些血迹。奈布带来的一队人手持武器,他们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善后工作,有人指挥,有人抓人,有人安排其他人的去向,已经开始清场。

  奈布点了两个上去搬人:“带去医院,醒了我来审。”

  又点一个当司机开车:“回营地。”

  这么一闹,酒店是没法住了,只能提前把伊莱带回去了。

  伊莱小心提问:“你不也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吗?”

  奈布脸色很臭,对上伊莱担心的眼神,又软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说:“麻烦,我自己回去弄。”

  也是,折腾这么久,比起处理伤口,他应该更想休息,反正他自己也会弄,大不了还有我和其他人帮忙。

  伊莱闭上嘴和奈布一起上了车。

  被叫来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的小哥,穿着黑色的战术服,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他上了越野车以后没急着开走,反而是打开后备箱,摸出一个医药箱,打开车门塞进去给伊莱,对他比了个暂时离开的手势,随后关上门走了。

  “……”

  “……”

  伊莱抱着医药箱傻了一会儿,一回头撞上了奈布直勾勾地眼神。

  “……”

  “要不我们现在就处理一下?”伊莱迟疑着小声说。

  “……好。”

  药箱里东西齐全,麻醉缝针什么都有,显然是特别配备的。奈布翻出要用的东西,备齐以后,拧开酒精倒进弯盘里消毒器械,伊莱在旁边帮他端着盘子。

  鞋子脱了才发现,奈布裤腿都是湿的,裤子一拉开,伤口肉眼可见还在渗血,一片血肉模糊。情况正如奈布自己预料的一样,伤口崩开了,他得把原先的缝线拆了再重新缝。

  看着怪恐怖的,得亏奈布能忍,带着这种伤还打得虎虎生威。伊莱打开手电照明,看着他简单清创以后拆开一次性注射器,开始给自己局麻。

  等待麻药生效需要一段时间。

  车里静悄悄地,有点闷热,奈布脸色越来越差,开始因为疼痛有点焦躁地频繁看向周围。

  伊莱开了一小半窗透气。

  说点什么吧,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他是你的队友吗?怎么突然丢下你跑了?”伊莱状似开玩笑的问。

  奈布闻言抽了抽嘴角,说:“不是,他们是卡斯雇的另一队雇佣兵,在我之后来的,只是偶尔会听指示配合我一下,不归我管。”

  难怪跑得那么干脆。

  伊莱嗯了一声。

  “我没有队友,他们的队伍都是配合多年的熟人,我不方便经常跟他们一起行动。我那批来的人只剩我一个了,上次你见过的也已经不干,回家了。”奈布垂下眼睛。

  “你不也回家看看吗?”

  奈布苦笑一声,他拿起泡在酒精里的剪刀,开始清理深深陷入皮肉的缝线。

  他说:“不回去了,我手上不干净。”

  伊莱不知道再说什么,只能沉默。

  他看着奈布心不在焉处理伤口的样子,心脏仿佛被抓紧,也跟着他一起难过起来。他无法评价奈布的过去,也无法代替他的家人回答,他只是想到,如果奈布的亲人朋友看见他此时的模样,也一定很难过。

  车内又安静下来,只剩剪刀开合和铁盘碰撞的声音,车厢里空气也好像也跟着变重了。一呼一吸间,逐渐闻见水的味道,窗外开始刮风,地上的树叶漫天飞舞,头顶隐有雷鸣。

  伊莱看了一眼黑漆漆得天空,云层的颜色比夜空更加浓厚。

  要下雨了。

  奈布那边突然发出了一声很大的声响,似乎是因为没有放稳,剪刀掉在了脚边。

  他那个姿势根本弯不下腰去捡,伊莱帮他捡上来,重新消毒,他正倒酒精,身旁动作断线的奈布突然焦躁地说了一句。

  “我想抽烟。”

  在酒精旁边点火挺危险的,得把东西拿远一点,伊莱想。他快速消完毒,把剪刀放回弯盘,端远,然后对奈布点点头。

  可以了。

  奈布却望着他,一动不动。

  看我干什么?我身上没烟啊。伊莱回给他不明所以的疑惑眼神。

  奈布似是难以启齿,他又顿了顿,才说:“你去前座躲一会儿,我开窗抽。”

  这是干嘛呀。

  伊莱心情复杂,他无奈的说:“我是自己不抽,不是让周围的人也不抽,你想抽就抽,还用得着问我同意?小心别把烟灰落伤口上就行。”

  为了让奈布放心抽,他主动问:“烟呢?”

  奈布默默掏出口袋里皱巴巴地半包烟和一个银色方块样的金属打火机。

  伊莱接过,抽出一支烟夹在指尖,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等待着奈布靠过来。

  奈布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睛,俯身低头,又慢又小心地用嘴唇去接。

  没有人知道奈布此刻在想什么,他放任自己闭上眼睛,只为迎接期待已久的黑暗。

  此刻伊莱手中的烟不再是他身体渴△求的尼古丁,却比尼古丁更加让他上△瘾,以至于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这是一朵白玫瑰。

        他不再走向堕落,而是变成了一只蜂鸟,小心的亲吻着花芯,只为祈求一口可口的花蜜。

  

  




  风从车窗闯入,胡乱得企图卷飞车内的一切,伊莱几次打火都没成功,只能老实等着风走了再尝试。

  奈布叼着烟,亲密地靠在他肩侧的靠背上,身体放松,慢吞吞的裹腿上的纱布。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奈布不时抬头去看伊莱,伊莱也偶尔对上他的目光,他们的双眼交错几次,伊莱弯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笑什么?”

  奈布轻咬烟蒂,不让烟掉出去的同时,又能说话,声音有些含糊。

  风变小了。

  伊莱抓紧机会赶紧打火,用手护着小心地给奈布点烟。

  奈布深吸一口吐出,烟草燃烧特有的味道一点点感染车厢里的空气。

  伊莱看着风去而复返,毫不留情的吹灭火焰,他说:“我只是想到了你第一次开车来接我的时候,还好那天没这么大的风,要不然你怕是没法点打火机逗我。”

  奈布歪头挑眉,嘴边的香烟也斜斜地歪着:“我也有别的办法。”

  伊莱又笑:“别嘴硬了。你知道是我以后心情应该挺复杂的吧,要不然怎么不直接上来遇我,而是话也不说玩打火机,等我自己发现你。”

  是啊是啊,你说得没错。

  奈布再次深吸一口烟,他不接伊莱的话,而是逃避的,作弊的,对他近在眼前的脸吹出一口烟雾。

  伊莱猝不及防,立刻被呛到,他转朝一边,咳得直冒眼泪。

  奈布露出一个坏笑。

  他无可奈何地想。

  你说得没错,但别再说了,别再笑了。

  别再笑了。

  我哪里记得那么多只对你的,区别于任何人的感受,我哪里尝过那么多酸甜苦咸的滋味,我自己都还没弄明白呢,你不要来干扰我。

  我身上脏,但你再这么笑,我又会想不顾一切的再次拥抱你。

  

  







  暴雨如注。

  越野车载着他们穿越在雨幕之中,好似一艘小船漂浮在茫茫大海。

  又花了好几个小时,他们终于到达军营,深夜里浮现在白雾和雨幕中的军营静悄悄的,就像一座无人的孤岛。

  司机小哥把人送到就要接着回酒店继续任务,车上没伞,两人只能头顶外套往屋里跑。伊莱在奈布腿上裹了一层衣服,希望奈布多灾多难的腿不要被淋湿,要不然进屋又要消毒一次伤口,换一次药,他又遭罪一次。

  因为计划被打断了,还来得及准备好伊莱的住处,所以奈布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最近都没在军营里,房间还维持在他离开时的模样,只是座椅上覆着薄薄一层灰,不过因为房间很小,只有桌椅、床和一个衣柜,也用不着怎么打扫。奈布直接把湿透的外套当成抹布往桌椅上一擦,就算可以了。

  两人身上都湿了,大半夜也没地方能洗澡 ,奈布只能从衣柜里拿自己的丢给伊莱换。

  “先凑合一下,明天我找人给你拿新的。”

  “不用麻烦,能穿就行。”伊莱接住,下一秒就开始当着他的面脱衣服。

  奈布呆了一下,立马一个右转面对墙。

  “你肩膀有伤不方便,稍等一下我去帮你。”伊莱大大咧咧地边套裤子边说。

  奈布一惊,顿时手速爆发,立刻抓出一套衣服开始换,他背对着伊莱说:“我是受伤了,不是废了,不用了!”

  伊莱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慌乱,他好奇地转头去看奈布,却只看见了奈布裹着绷带的肩背,以及他头发下通红的耳尖。

  伊莱疑惑。

  你脸红什么?我又没乱说……

  !

  他是不是说了要脱奈布衣服来着!?

  伊莱瞬间满脸通红,他急忙转回去,开始在内心大声尖叫。

  不是——你听我解释!他欲哭无泪。

  他之前在养老院当志愿者的时候也没少帮老年人换衣服,面对身上有伤的奈布一门心思只想多照顾他一点,哪里还记得奈布在他心里有别的身份。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两人换好衣服磨磨蹭蹭地转身坐下,默契的谁都没讲话。

  伊莱抓起相机,低着头用衣服内面擦镜头,奈布从桌下的箱子里掏出一袋便携式军粮,开始撕包装。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会儿,随着两人专注手上的事,渐渐的,他们把尴尬的气氛忘光了。

  伊莱第一次进军营,按理来说应该是比较兴奋的,可惜今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心不在焉地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和视频,不自觉的开始在脑内复盘。

  游行示威天天有,今晚这种倒是第一次见,那群人是有目标特意来酒店的,他的行踪又没保密,被人知道挺正常。但是卡斯不是邀请了不止他一个记者吗?怎么会只针对他?

  他与其他记者比起来有哪里特殊?

  难道说是因为卡斯最终选择了他?可是昨天才决定下来的,那么短的时间,那三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想不明白……

  他翻来覆去的看照片,眉头紧蹙,一脸苦大仇深。

  想得太入神,连奈布往他面前推过来什么都没注意。奈布指节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眼前有一包饼干和一袋巧克力酱。

  奈布说:“别想了,等人醒了我去问就知道了。”

  他讲得风轻云淡,反而让伊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拿起饼干,撕开巧克力酱挤到上面,咬下一口,巧克力的香甜味和酥脆饼干的小麦香味顿时抚△慰了他的味蕾。

  伊莱松开眉头。

  真好吃。以及,又糊弄我,你哪里会好好去问,你之前说的明明是审问。

  奈布看他似乎还在心里嘀咕什么的样子,也不在意,又把热好的罐头推给他。

  “吃一点?”

  “你先吃,我不饿。”伊莱推回去。

  那是一个牛肉罐头,加热以后冒着热气,大块肉颜色红亮,热乎乎的充满了胶质的肉汁,味道喷香,令人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奈布没有推辞,他真的饿扁了,不顾不上烫,两口就吃了半个。他刨了刨箱子里,又翻出一袋军粮。

  伊莱好奇的看着他。

  他解释:“有编号,是不同的菜单,牛肉和猪肉罐头的比较好吃。”

  他撕开包装,又开了一个猪肉罐头加热。

  伊莱看他挑挑选选的样子,又忍不住有点想笑。奈布应该有蛮多罐头的,他平时自己吃的时候未必会注意这些,要不然就不会把所有军粮都胡乱丢在一个箱子里。

  现在跟他又是解释说明,又是热饭的样子,就像是在对他献宝。

  真是,让人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足够的回报他的心意。

  等到猪肉罐头热好以后,奈布又把两个罐头分了分,推到伊莱面前,他拆开别的口粮,混合着开吃。

  看着奈布大口吃东西的样子非常有食欲,伊莱举起相机,把镜头对准他。

  奈布顿时收敛了动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端正一点。

  他无奈的拿着勺子说:“别拍我了,快吃。”

  伊莱这让人头疼的爱好。

  伊莱放下相机,他突然说:“我们好像没拍过合照,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嗯?现在?”

  “在这里可以吗?”

  奈布常年在外面跑,住处不固定,他的房间就是个临时收拾出来的能住人的地方,除了简单的家具,没有多的东西,更没有军事机密可以暴露,拍这里没什么问题。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伊莱又说:“我不乱发,只是自己留着看,你要是不放心,底片给你,我只要打出来的照片。”

  他急切的有点明显。

  奈布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服自己。伊莱心里藏着事,只要他静观不动,伊莱就会自己暴露更多的信息。

  为何那么想要一张和他的合照?他想干什么?

  “你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对吧?有寄照片回家过吗?家人一定很想知道你的近况,要不寄几张和朋友的照片回去?”

  借口。

  面对奈布灯光下平静通透的眼睛,伊莱紧张地握紧拳头。

  他拍下的奈布日常的照片越来越多,每张画面都很好,他很喜欢,但不管他拍了多少张,总觉得还缺点什么。现在他想明白了,原来是因为他变得贪心了,他想要和奈布一起合照,想要靠近他,和他一起,而不只是把他藏在自己的相机里。

  轰隆的雷雨夜,两人状似平静的表面下,正在接受着雷鸣电闪的是不断颤动的内心。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成为从云层坠落的雨,啪得一下,滴落在窗台上。

  奈布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他说。

  “好啊。”

  他主动走到伊莱旁边坐下,紧紧挨着他,腿碰着腿,肩膀靠着肩膀,脑袋凑过去贴着伊莱,他似乎是在笑,声音又低又温柔,说:“开始吧。”

  伊莱僵硬地举起相机,把镜头对准自己和奈布,他看不见拍摄画面,脸上木木的,手也抖,整个人紧张又局促。

  奈布肩膀抬不起来,不能帮他扶相机,他想了想,问:“洗照片要多久?”

  “嗯?挺快的,最多十几分钟左右。”

  “我托人去洗,洗好了就寄出去。”

  “哦,好。”

  “你也要寄一张回家吧?”

  “啊?嗯嗯!”

  “想好照片背面写什么了吗?”

  伊莱愣了一下:“写什么……你要在背面写字吗?”

  “嗯,既然要告诉家人我的近况,而且是很有意义的照片,要写点什么才能让看到的人也能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吧。”

  伊莱更加小声:“那……你想写什么?”

  “我大概会写……”奈布停顿了很久,他好像在出神发呆,目光看向很远的地方。

  “是和重要的人一起的合照,如果有一天战争结束,我希望能带他去见见我的家人。”

  伊莱按着快门的手猛得一抖。

  被雷雨夜隔绝尘世的安全屋里,只点着一盏不算明亮的灯光,桌上是热腾腾的可口食物,身边有另一个人暖乎乎的身体,同样的两张略微失神的脸。

  某个齿轮又转动了一格,而它掉落下来的极其微小的一片碎片,却永远定格在了这样一张微微有些模糊的照片里。

  

  

 





tbc












  我有病,得了一种看见他俩站一起就想让他俩腻歪的病,写得好爽啊,爽完了一修文,我艹,我在写什么?剧情呢?我的剧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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